最后的哨聲

足球滾過草皮的聲音，在更衣室的寂靜里被無限放大。阿明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小腿，上面還沾著決賽世界杯草皮的碎屑與汗?jié)n。九十分鐘，加上幾乎令人心臟停跳的三十分鐘加時(shí)，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?？諝饫飶浡?zhèn)痛噴霧的刺鼻氣味、汗水的咸澀，以及一種龐大到近乎實(shí)體化的——寂靜。

贏了。他們贏了。

可預(yù)期的狂喜并沒有海嘯般襲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虛空，仿佛靈魂的一部分已隨著終場哨響，永遠(yuǎn)留在了那片被億萬目光炙烤的綠茵上。他想起加時(shí)賽最后一分鐘，自己那記幾乎是憑本能堵出去的飛身鏟斷。那一刻，沒有思考，沒有觀眾，甚至沒有“決賽世界杯”這個(gè)令人窒息的稱謂。只有球，對手，和身體里燃燒了整場的、最原始的火焰。

隊(duì)友們陸續(xù)走進(jìn)來，沒有人歡呼。有人默默流淚，有人仰頭閉眼，有人只是呆坐著，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。巨大的榮耀此刻輕如鴻毛，真正沉甸甸壓在心口的，是那條共同走過的、至此戛然而止的路。明日，橫幅將被收起，獎(jiǎng)杯移入櫥窗，生活將流向平凡的軌道。但有些東西永遠(yuǎn)不同了。

阿明緩緩脫下那件浸透榮耀的球衣。布料之下，皮膚發(fā)紅，心跳依然沉重。他忽然明白，巔峰并非一座用來俯視的山巒，而是一道用盡全部生命才能躍過的火焰?；鹧嬷?，不是灰燼，是淬煉過的、更清醒的骨骼。

他站起身，疼痛真實(shí)而具體。而未來，正帶著新鮮的、未知的挑戰(zhàn)，在門外第一次露出了模糊的輪廓。